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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黑死病AU】孤儿病(二)

我争取第三章就高能一下……

争取,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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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告示



明楼看着还没清醒的孩子,本想打份告示贴去捡到他的地方,后来又想要是他爹妈把他领回去了怎么办?明楼自私,也没什么道德感,他一向觉得低一点的道德感能够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可能等一下孩子醒了,就自己哭着闹着要爸妈。明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昨晚上那样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是一个孤儿,可能是因为身处环境太恶劣?总之他忙到第二天早上才有精力想到这些东西。


还是等他醒了吧,要是他愿意回去同他那忍心将他、或者不小心将他扔在垃圾堆的爸妈一起过也行,我是已经这样护着你了——明楼自己想到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自己恼羞成怒,怪自己自作多情,这么简单以为可以养孩子了?明楼想他肯定是注定一个人的。


   ——不,都是他自己患得患失。


孩子睡在大床中间,身上盖着明楼蚕丝面的被子,被面太滑了,孩子太小了,需要明楼不停地给他往上拉一下,或者攒攒被角。这时候倒嫌弃起来蚕丝的滑溜,曾经他最喜欢这舒适,现在怕这孩子冷着胸口了,冷着侧颈了,想换床棉布的,又怕换新的被窝里不热了,动静太大把他惊醒了。


患得患失,明镜之于明台如此,明楼之于这孩子也是如此。自私与他的低道德感,准确来说都是“狭隘”的善意,明家人一辈子做不成坏人,做不到冷心冷情。冷才是给坏人的,只要守住自己的世界的原则,全世界都要被他的暖暖出春天来,暖出花朵来。


明楼就如此照料这小孩子,搬张小凳坐在旁边,却不敢看他像是骷髅一样的脸,长发柔顺的搭在枕头上,哪有小孩子的头发是枯黄的?明楼见不得这样活生生的人间悲剧,总以为能够硬起心肠来,人间悲剧太多,比这小孩子更惨的有许多许多,总不能永远这样收容下去。他能够确定自己有一天可以硬起心肠来,总之不是今天就对了。


温婆婆偶尔上来给明楼送热茶水,送点零食小点,问他中午饭吃不吃,他说简单弄点,两个人吃饭就做两个人的菜。


明公馆建在郊区,周围树木环绕,有两三个这几年才建起来的小鸟窝,也有一个在明楼小时候就在的大鸟窝,每日除了明家人进出谈话声,就只听得到鸟叫,安静的适合做学问。中午两人正吃饭时听楼上有声响,明楼腿长反应快,两三步上了楼梯进了房。


小孩儿穿着有些大的睡衣睡裤跌坐在地板上,表情慌乱,明显是被明楼哐哐上楼和开门的声音吓到,明楼瞪大眼睛看他,他也不会说话,一下子眼泪就要流出来。


明楼也慌了——这孩子,身体也不好,刚生完病,怎么下得了床?他走近这孩子,他前进一步孩子就瑟缩一下,艰难的在地板上往后退一点。明楼知道他是又害怕了,现在他有经验了,这就不是问题了。


明楼向他打开双手,此刻他穿着件栗色的套头毛衣,头发也没有打上发胶,放松了表情可以让自己的脸部轮廓柔和许多,他半眯起眼睛,眉毛也软软的往下搭着,学着孩子的姿势也坐到地上,仔细注意着他的安全距离。


明楼用低低的气声说话:“来,哥哥抱。”


人类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当人经历的情感过于强烈时,大脑会选择至少一种方式来将现实处理的更容易让人接受,以维护情感的稳定。


孩子的脑子里不存在任何在他昏倒之后的记忆,可现在他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着一个强有力的成年男性,他的惶恐已经达到峰值,这时候竟然想起来他的五脏六腑爆炸一样痛苦的时候那个声音,给他描述美好的未来的声音,还叫他不要害怕,没有人会责怪他。


“来,哥哥抱。”


孩子的眼神慢慢放松,恐惧慢慢从眼睛里面降下去一点,再降下去一点,明楼看着他的嘴唇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就在地板上靠近了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最后把他抱在怀里。


可他还是很怕。


明楼看他只穿着单件的睡衣,就叫跟上来的温婆婆去找明台的衣服先替着,自己抱着他赶紧坐上了床放到余热未消的被窝里面。明楼把孩子放到自己双腿中间,给他支撑帮他坐好——这大概是人类的本能?这样的姿势在全球所有地方的家庭里都出现过,让孩子靠着自己的腿和身躯,可以让孩子不用出力气,让大人帮他穿衣服,整理头发。


衣服还没拿来,明楼就只能有点尴尬的帮他整理整理头发,孩子的头发很长,完全是没有修剪的样子。他试着问孩子话:“你现在身上有哪里不舒服没?”


也不说话,也不点头或摇头,明楼试着去看他眼睛,却被他低下头躲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


“住哪儿呢?”


“叫什么?”


都没有什么反应。


“饿不饿?”


孩子低着头,身体僵直,完全不敢靠近明楼的身体,脑袋微微点了一下,又立刻不动了。


明楼怪自己傻,这时候正好温婆婆拿了衣服进门来,他接过来自己给孩子套上,又叫温婆婆煮一小钵粥,加点药材,温补最好。


温婆婆看着孩子能够在自己站起来,笑呵呵的答应了,套上刚摘下来的围裙,动作利索淘把米,开始给孩子煮第一餐饭。


 

 


等吃完饭后明楼明显看得见孩子的脸色好了一些,刚醒来时面色蜡黄,牛皮纸一样粗糙又暗沉,这时候慢慢竟然也上了一点红色,估计是粥暖身子,身子终于在食物的推动下重新开始健康的活动。


明楼看着他吃完一碗,问他还要不要,他小幅度的摇摇头,身子又变成僵直的样子坐在椅子上。


这孩子,一害怕全身动都不能动了。明楼想。


还记得最开始的蒙古大夫说的饿昏的诊断,现在也不敢给他多吃,恢复是一件慢慢的事情,少食多餐比较靠谱。


那就带着他去园子里散散步吧。


明楼直接将他抱起来,稳稳当当抱住这个骨头咯人手的孩子,拍扶着他的后背,脊椎骨的棘突隔着皮肉暴露出形状——幸好没有刺破皮肉!瘦的让人只觉一把鱼刺,以后会不会影响发育?


园子里面那几窝住得近的小鸟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早春的时候都只是孤零零的枯枝子,偶有几枝上面站着几粒绿莹莹的新芽来,马上新年就要重生。


明楼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决计以后再在这附近僻块小田出来吧,待业青年明楼正经的问这小孩儿:“你喜欢番茄还是丝瓜?”


温婆婆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大少爷笑。


这明家的人还真的是很喜欢捡孩子,长女捡回来一个,往死里宠着,这会儿长子也捡回来一个,看这架势也是要宠的无法无天了去。


那到时候两个明台小少爷可怎么办?我一把老骨头可是真降不住了哟!


不过这可是温婆婆多担心了。


百样的捡法百样的人,人也多性格也多都捉摸不清楚。按理来说一个小孩子饱受虐待,现在被富贵人家捡回来,头一天享受这么好的待遇,立马适应是不可能的,可也总不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你说对吧?


明楼细细温柔对他讲话一下午,他还是一直面大少爷就怕的身子僵直,不吭声,温婆婆心念着自己年老,多少有两分慈祥的面相,也提出了尝试,结果比大少爷还不如,这孩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真是十分的恐惧都入了骨,不知道这杯弓蛇影要耗多久。


不过能确定的倒是有一点,明楼可以光明正大的领养这个孩子,哪怕上海户籍登记上没有他的名字。清醒后不寻找父母也不要求回家,说明要么是没父母,要么是父母就是虐待他的人。


明楼从这天开始把自己生活的重心放到这孩子身上,不去过问自己在政府办公厅的入职申请程序走到哪里来了,也懒得再同那些巴结明家长公子的哈巴们打官腔,每日抱着孩子游园子,逛逛明公馆附近的小林子,开车带孩子去更远一点的郊区看溪流,再就不能往外走了,一是怕孩子身体受不住,二是明楼对这孩子还是没有安全感。


有一天他找回亲生父母飞走了呢?


我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一个宝,还毁了我一件欧洲的风衣,怎么能放手就让他飞?


什么宝?一个流浪孤儿有什么可宝的?上海滩明公子看不顺眼社会上的阴暗面,就乐意现身做一个渺小的守护者,怎么就不能自己宝着这孩子了?


明楼乐意。


 


将近一个星期过去,树条上又多抽出几颗新芽,小孩儿的身体再请医生来仔细检查了,确认没什么事儿,看了看声带,也不是不会说话,大约是心理原因。此刻的上海滩虽繁华,可大概也找不出西洋人的心理医生来,明楼想着在国外念书的经历,模仿着他的老师给他讲过的心理医生的印象来跟这孩子讲话,坚信着肯定是有一天可以让他开口的。


孩子开口说话是一个过程,第一天是明楼带着他尝个新奇,试试新开的广式糕点店利男居茶室,路边有老人炸爆米花儿,烟灰不停地冒,黑漆漆炮筒一样的工具里面不停地炸开蹦蹦蹦的声音*,围了一圈小孩儿捂着耳朵,被惊吓的跳起脚来,又要开心的大叫。明楼小时候是没怎么干过这事儿的,小孩儿第一次见,他就停下来帮他捂住耳朵,好让他多看两秒。


可是手掌下面小孩儿的身体又开始僵直,这么长时间的身体接触与生活的靠近让小孩儿多少对明楼亲近了一些,这时候突然又出现这样的反应是什么?


明楼也紧张了起来,他能感受到孩子紧绷的太阳穴。


是不是亲生父母出现了?那些要虐待他的人出现了?要把他带走?


小孩儿转过身来,第一次主动寻求他的怀抱,抓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明楼一把将他抱起,顺着他惊恐的目光往那一圈小孩儿背后望过去,墙角的地方积满了灰尘,还有破烂的草框和绳子胡乱堆在一起。


最显眼的是那一堆垃圾上面,躺着一只死老鼠。


巨大一只,身体马上要发霉,开肠破肚,黑灰的皮,溃烂的肉鲜红色带黄水。


明楼转身就走。


买了几样茶点就驱车回家。


这几日明公馆那附近的郊区景色太美好,全然忘记十六号那天心里不快活的东西了,现在突然看见,还是一样的不快活。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老鼠?家里肯定是没有的,每天打扫,人少,产生的废料垃圾也少,周围也没有排污厂、饭店一类的设施,肯定是干净的。


可是明楼把孩子带回家,他的身体还是处在紧张的状态,把他带回房间,让他补一个午觉,睡进被子的那一秒才好一些。


明楼看着他闭上的眼睛,起身站起来要下楼。


大拇指被孩子拉住,睫毛微微颤动。


明楼笑了:“我下楼去叫温婆婆打扫打扫家里,等下就上来。”


孩子不肯睁眼睛,撒了手。


等明楼背对着他开门走出去,他又睁开眼睛悄悄看一眼,马上又闭上。



 

等孩子睡醒了,找明楼的人,却找不到他,一下子又害怕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脚一踩到地面就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立马就没有那么慌张,自己穿好鞋子。


明楼进了房门,帮他把另一只鞋子穿上,问他:“要不要就在房间待着?外面大扫除,一股子消毒水儿味儿,难闻。”


孩子摇摇头。


那好吧,反正家里的老鼠已经被清扫出去了。


真的没想到,家里也有。


他和温婆婆一起翻遍了自家的两层楼和前庭后院,拢共找出来三只死老鼠。温婆婆吓得不听道歉,向大少爷认错,是婆婆没打扫干净,竟然有死老鼠,这本是万万不可能的呀,是不是那个路过的野孩子丢进来的,还是有大鸟儿叼了老鼠当存粮?


明楼自己却是在思索,老鼠出现的怪异,但也不是大事,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肯定是最近没什么正事儿干,胡思乱想的多。


只是小孩子怕老鼠,是该把家里好好打扫,再干净一些才好。


所以买了许多消毒水回来,边边角角都喷洒上。想着和温婆婆一起干,却被温婆婆赶走了,嘲笑他大少爷碍手碍脚的。


就带着孩子去室外,后院里面有几朵花要开了,空气清新,下午阳光不多,薄薄乌云后面的金光,天高地阔的形状。


摆了张桌子在后院,拉两把凳子,自己冲了杯西洋咖啡,给孩子热了牛奶,就悠悠闲闲的赖在凳子上,看孩子享受的眯起眼睛。


慢慢的,慢慢的,好很多了,不再那么怕他了。只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来,永远要摆出最柔和的表情,才能获得这个小少爷的垂青。


真是有趣。


矮灌木丛那里降落了一只蓝尾巴根子*,孩子看着明楼的脸,羞怯又胆小的看他一眼。


明楼对他笑,让他去玩,小心不要乱跑。


孩子小心的下了椅子,兴冲冲的跑两步,觉得不好,回头看看明楼,又停下来慢慢走。


什么时候能让他开口说话就好了啊……按这个进度下去,指日可待。


明楼满意的抿了一口咖啡,觉得稍有苦口,回味不错,以后还是不要加糖了好——他正这样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回头就看见小孩子一张惊恐的脸。


“怎么了?”


他把孩子抱起来,站起来就看到灌木丛后面,一只新鲜的死老鼠横躺在地上。


第二日明楼就贴出告示来,招一个帮佣,他要把家里收拾得再干净一些,可他不准备给大姐打电话讲他要招人的事,大姐又会嘲笑他大少爷的阳春水。万万没想到的是告示才刚贴出去,还没人上门应聘,大姐的电话倒是先来了。


“明楼,记得小时候的桂姨吗?”


“有点印象,怎么了?”


“当时她说老家的男人给他捡了个儿子回去,她就回家带儿子去了,现在她给我写信,说男人跑了,儿子死了,求我们收留她。”


“哦,那也行。”


挂上电话的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没有敲门,一个衣着干净的妇人站在门外,提着行李,面容比当年老了许多,可还是认得出来。


“桂姨?”


“大少爷。”


明楼心想,温婆婆呢?怎么来了外人都不通知一下?


他看着桂姨梳的工整的发髻,身上深灰色的上衣裤子,包袱是黑色的,有几点浑浊的杂色的黄花做装饰。


这时候温婆婆才进屋来,头上一个破口子流出血来,明楼连忙捉着婆婆的手让她坐下,给她找纱布。


“这是怎么了?”


“有路过的小孩子丢石子儿,没瞧见砸中了我老太婆,不碍事,不碍事。哎哟,这是招的新人?”


“桂姨。”


明楼给温婆婆处理好伤口,转个头就看见桂姨尴尬的站在原地,他把桂姨领到杂货间:“桂姨,请吧。老规矩,进明家门要搜身,家姐不在家,温婆婆又受伤了,麻烦您自个儿来,等会儿我来检查。”


然后他就上楼去找孩子。房间里面半天找不到他的人影,一下子慌张起来,喊他:“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大衣柜的门打开,黑暗里面露出小孩子半张脸,瞳孔放大,蹲坐在衣服堆上,双手握拳,放在胸前,脊背弯曲按,蜷缩成在母亲子宫里面的姿势。


多么眼熟的姿势。


他张开双手,孩子像是逃跑一样躲进他的怀里。


明楼与他面对面,把他抱紧,温言安抚他,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怎么了?”


怀里孩子的身体慢慢的不再震颤。


他把头从明楼颈窝里面抬起来,他的嘴唇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仿佛刚刚身体里的那场地震的余震一般,嘴唇像是枯枝上最后一片叶子,在料峭春风里面瑟瑟发抖。


明楼有点惊喜的看着他。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孩子的声音稚嫩,却沙哑,可见一个星期的调养是完全不够的,他的说话不够流利,现在大概也只会这一句话,他偏偏能把这一句话讲的完美无缺,所有的感情都能讲出来,比有些舞台剧演员更加深入人心,因为他的感情太真,迷茫的回忆,零散的记忆。聪明如明楼能够从这一句话里面知道不少信息。


“我……我叫……我叫阿诚……”


第二日明公馆门口贴了大红的告示,上书:一月二十四,明诚吾弟,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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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顺手贴两张文里面提到的

炒爆米花机,图源自水印。

其实我湖北人90后没见过这个东西……是在看老上海图志里面看到的。



蓝尾巴根子,学名蓝歌鸲,图源自水印。

是在博物君微博里面科普过的鸟,国内貌似很多,挺可爱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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